十月二日
快要天亮的时候,强烈的温差让我们从甜美的梦乡醒来。这是在罗布泊的第一个早晨,第一个黎明。准备那么久,望眼欲穿,今天终于来到了罗布泊,住在沙漠里,可以呼吸最干净最没有污染的空气(这里离最近的人烟也有200多公里),迎接最寥廓的地平线上的朝阳,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做完早操,吃完随队厨师们精心为我们准备的早饭,继续上路。
之前见到过沙漠,但是没见过这么浩瀚的沙漠;飚过车,没在方圆上千平方公里没有规则没有人烟的沙漠里飚过车。当我们以时速一百多公里的速度飞驰在库姆塔格沙漠里时,不敢摇下车窗,生怕漫天的黄沙湮没我们渺小的车辆,生怕呼啸的风将我们从座位上吹走。二十辆车在沙漠里欢快地如脱缰的野马,尽情地挥洒自己澎湃的动力。这一刻,开始体会到了“环塔克拉玛干沙漠越野拉力赛”的魅力。
沙漠,是人类的朋友,是伴随我们人类生息繁衍的忠实背景。有人类的时代,沙漠已经存在,并将继续存在。我们生存的世界,是从一片单一的海洋所演化而来,历经数十亿年的碰撞、调整和挤压,形成如今“万类霜天竞自由”的现状。不光只有绿树和小溪,草原和农田,沙漠,戈壁,碱地,雪山,海洋,甚至火山,洪水,正如人体有骨骼,有肌肉,有毛发,有皮肤和指甲,有感冒和喷嚏一样,这些都是地球正常不过的模式。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地球眼中,在最高准则下,人类和蜥蜴,和藏羚羊,和野骆驼,甚至和苍蝇蚊子一样,处于同等位置。我们不必试图改变这样丰富多样的地形,不必非得以人类的好恶来判定自然的优劣。我们尽可以将它视作地球对自己躯体的正常调节。
当车队停下来拍照时,魏院长激动不已,热泪盈眶,迎着狂风,在旷野里声嘶力竭地呐喊:这是五星级的沙漠,这是五星级的越野!
吕教授宽容地看着我们这些来自南方温室里的“花朵”:呵呵,塔克拉玛干比这更大,要是想去,以后我带你们去看看。
那当然,塔克拉玛干肯定更大,那是世界第二大沙漠,死亡之海,进去出不来的地方。不过,在我们看来,库姆塔格和塔克拉玛干都一样大,都一眼望不到边际,看不见尽头。都是人类活动的雷池。
过足了沙漠飙车的瘾,车队在消无声息、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停在了沙漠边缘。到了,这里就是举世闻名的彭加木院长失踪纪念碑。
彭加木,著名科学家,生前是中科院新疆分院的院长,1980年6月17号,为了找水,失踪在这里,其遗体至今尚未找到。
古往今来,罗布泊,你吞没了多少英雄好汉,埋葬了多少梦里春闺。
在这次震惊世界的失踪之前不久,吕教授率领的考古工作队和彭加木院长的科研小组在马兰基地的伙食团还短暂地碰了头。吕教授深情地总结到:人,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是自然的对手,在大自然面前,不管付出多大的决心,准备如何充分,总是会有人力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面对罗布泊,每一个人都应该敬畏,警惕,绝不要妄图去征服和战胜它。
是啊,周新伟老师带领我们敬献了矿泉水和鲜花之后,此行的队员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悼念仪式。那一刻全体鞠躬默哀,车队摁下了喇叭。这声声悲愤刺耳的的敬礼,划破寂静的罗布荒原,划破天空,既是向死难的英雄致敬,也是生者为幸福生活的庆幸。
离开彭加木纪念碑,我们驱车进入阿其克谷地,进入库木库塔格,也就是库木库山脉,穿越这片寸草不生的山区,前往今晚要扎营的白龙堆。
在谷地边缘午餐休整时,碰见了一个自驾穿越罗布泊的车队,他们从海南,从重庆,从南京等地相约十一,计划沿着罗布泊到哈密再到额济纳,拍摄胡杨,得知我们要前往楼兰,他们顿生羡慕。是啊,楼兰,一直就不允许一般人进入,那里的生态及其脆弱,文物流失十分痛心,没有自治区文物局的相关手续审批,根本不可能进入楼兰。
库木库塔格,海拔不高,童山曜曜。车队进入山区之后,居然发现有一个废弃的金矿。问及吕教授,才得知,由于运输成本太高,饮水困难,补给乏力,很多个广东福建来的老板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了。不过,据地质勘测,这里面的确有丰富的金矿资源,目前暂停开发、留在这里也好,总有一天,准备充分了,采取科学手段,减少浪费和低效率的简单劳动,一定会有巨大的开发价值的。
谁说罗布泊只有死亡和危险,罗布泊也蕴含了丰富的宝藏,只不过需要付出极大的艰辛才能挖掘到耀眼的黄金。
走走停停,翻沟过坎,过了一个山坳,罗布泊湖盆终于出现在眼前。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罗布泊湖盆。无边无际的深褐色的碱壳不规则地呲牙咧嘴,构成一幅洪荒时代的荒凉。放眼望过去,落日的余晖下,远处的地平线凭目测至少有几十公里没有参照物。
没有云,没有风,没有树,没有移动的任何物体。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罗布泊,曾经汪洋碧海的罗布泊,我们终于来到了你面前。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一阵沮丧笼罩着我们。站在了罗布泊湖盆前,已经是傍晚八点过,算一算,今天连续开车差不多开了十个钟头。人困马乏,灰头土脸,安营扎寨。养精蓄锐,正式进入罗布泊湖区留待明天吧。
说是湖区,其实是干涸枯竭的一片面积5000多平方公里的碱地。
宿营地选择在白龙堆雅丹地貌的一个宽大的沟谷里,宽敞、背风,附近沟壑纵横,隐蔽性好,便于男女队员分区解手。具有丰富野外宿营经验的吕教授赞叹地说,这个位置不错,是个难得的雅座,周围不可能有更好的地点了。
书院为了增加穿越的气氛,增加在这一片神秘地区文化考察的趣味性,由头车先到驻营地,预先设计,在比较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埋下了两个高仿的“文物”。果不其然,扎好帐篷没一会儿,来自广东的一个女队员就兴奋地嚷了起来:我发现文物了,我捡到文物了。一路小跑来到吕教授跟前,寻求鉴定。一伙队友迅速围拢过来,吕教授瞅了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汉代的壶,不过是赝品。
我也探过身去看了看,当然是赝品,壶里面连烟灰都没抖落干净。我强忍住笑说了一句:有个人拿着一件文物找专家鉴定,看是不是西周的,结果专家看了之后说了,这件东西不是西周的,是上周的。
大家一阵哄笑。
然后又一个疑问产生了,另一件“文物”谁捡到了?怎么没人吭声?
直到第二天拔营,这件文物的下落也没有人认账。估计是被某一个队友“珍藏”了。
晚饭过后,营地支起了幕布和投影,吕教授为我们此行的队友精心准备了一堂课:发现楼兰。在吕教授温和波澜不惊的描述中,在屏幕上一幅幅珍贵的考古第一手照片里,我们仿佛触摸到了一个近在咫尺的楼兰,一个生动鲜活的楼兰。出土的汉简,公主的首饰,战士的马靴、商旅的账簿,废弃城堡的断垣残壁,灌溉工程的巧夺天工,还有那些上世纪丝路上探险的外国学者们,普尔热瓦尔斯基,斯文赫定,斯坦因,大谷光瑞、橘瑞超……一一浮现在眼前。楼兰,这样一个消逝了一千多年的古国,如何被后人发现,贡献给了我们怎样珍贵的文物信息,对于中亚游牧民族的迁徙,对于自然环境如何影响人类,对于中国和西域的交流和沟通,楼兰是个什么样的重要地位,以前,总是雾里看花,道听途说,现在,总算有了一个稍微清晰的轮廓。
多少次楼兰的考古发掘成果,我们有幸,从项目第一人那里听到了;多少楼兰古国的神秘面纱,在这一刻撩开。
夜阑无声,星光璀璨。
枕着罗布泊,我们悄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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