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穿越罗布泊，探访古楼兰”之行

楼兰归来，心潮起伏。

这不是一次简单意义的旅行，也不是和明伦书院以前组织的文化考察大同小异的文化游学，它摆脱了习以为常的生活，打乱了自以为是的理念，修正了约定俗成的规则，增进了人文内化的力度，积累了充盈丰沛的心灵甘霖。促使我们内省，激发我们强大，唤醒我们忧伤，昭告我们重新审视不长不短的人生。

2011年的国庆，由明伦书院和广东省民营企业商会共同组织的“穿越罗布泊，探访古楼兰”大型文化活动如期举行。9月30号。来自北京、山东、上海、广东、湖南、福建、四川等地四十余名队员，有企业家，有律师、公务员、学生等，加上车队驾驶员和后勤保障人员二十多人，集结在敦煌。打算展开一次从未有过的旅程——由东向西，穿越号称“生命禁区”的罗布泊荒原，前往传说中神秘的楼兰古国。

下面，我试着平息澎湃的心情，试着还原这次行程。

十月一日

敦煌，阳光灿烂，这座塞外古城，世界四大文明的交汇地，天空格外的蓝，风儿特别的温柔。根据昨晚在壮行宴上的编组，每三个队友一台车。当大家说说笑笑走出飞天宾馆时，十六辆洗的锃亮的丰田4500越野车和四辆后勤保障车已经安静地依次停好，整装待发。

明伦书院魏院长的安排，我很高兴和我的队友、来自北京，目前定居在成都的道家养生师傅——于伯阳先生乘同一辆车，并领到了任务——全程陪伴和照顾本次活动延请的专家组成员——吕恩国教授。

吕教授来自新疆自治区考古所，70年代初从北京大学考古专业毕业后，开创了新疆田野考古的新局面，主持参与了三十多年来全疆境内所有重大出土文物的发掘和整理工作，前几年吐鲁番盆地的洋海墓葬的发掘问世震惊全世界，其中就有吕教授的第一功。曾多次被央视的“东方之子”报道，经常受邀指导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俄罗斯等国的科学考察，足迹踏遍天山南北，并多次带队进入罗布泊和楼兰地区进行考古工作，精通维、哈、蒙、俄、英、日等国语言，是国内顶尖的中亚游牧民族史专家。

和明伦书院合作，吕教授不是第一次了。今年五一，书院组织的“重走丝绸之路，感悟玄奘之旅”（敦煌段）从玉门关至阳光的徒步穿越，我就很荣幸地结识了他，那几天一直和他共住一个帐篷，从不同的角度亲自领教了一位学识精湛的学者的风采。

想到即将踏上的罗布荒原，想到朝思暮想的楼兰古国，一路有这样的老师同行，实在是我的幸运，整个团队的幸运。

说到这次书院挑选的随队专家，还有一个人值得赞一赞，负责全程线路设计和向导的周新伟老师。这位61年出生在库尔勒的天山之子，英语系的高材生，从90年代起，放弃了政府机关的优厚俸禄，专业做户外线路和活动的开发，在新疆率先引进了国外先进的户外探险穿越理念，成功率队登顶乔戈里峰和慕士塔格峰，并积极为自治区献计献策，组织和策划了众多的经典文化旅游活动。同时，作为中国著名的徒步探险家余纯顺的挚友，在余先生罗布泊遇难后，他继续未竟的事业，前后三十多次带队进入罗布泊，对于这片全世界最荒凉最干涸的地区的地形地貌有深刻的了解，有了他，我们的队伍就有了安全和高效的保障。

还有一个来自厦门的佛学专家，文物鉴赏家，据魏院长说，他将在西域佛法东渐这个领域和我们的队友分享。

当车队驶出敦煌，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似曾相识，稀疏的红柳，寥廓的戈壁，间或货车驶过的尘土扬起的黄沙，当驶过绵延的鸣沙山的时候，我看着远处的一个不小的城池似的建筑，请教同车的吕教授，才得知这是八十年代日本人拍摄史诗巨片《敦煌》的外景基地。这里顺带插个野史：当日本人拍摄结束后，非常自私的想要把这个非常仿古非常大气磅礴的古城拆掉，当时的敦煌地方官员很聪明地运用智慧解决了这一棘手难题，很温和的答应了日本人这一无理要求，但是附带一个条件, 必须将拆毁的所有垃圾全部不剩地带回日本，不许留在中国的土地上。面对这一柔中带刚的回应，狡猾的日本人无奈地留下了这座耗尽大量心血，堪称经典的仿古城池，也随之成为了一个后来人了解中世纪敦煌城市面貌的重要窗口。

玉门关，是本次西进罗布泊的第一个重要节点。蓝天下阳光照射在黄白色的古关隘上，那种雄伟中透露的苍凉和周围寂寞的戈壁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作为一个中国人，谁不知道玉门关，谁不会吟唱“春风不度玉门关”？站在关前，芦荻瑟瑟，西风呼啸，远望疏勒河以及远方的地平线，跨出去就是罗布泊，就是西域，就是中亚，就是波斯帝国和罗马帝国。不由得产生一种幻觉，看到旌旗招展，铁甲闪闪，出征的军队就从这个关门踏进西域，从事帝国的征服。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王者之师，料定凯旋，葡萄美酒，夜杯闪耀，奏响壮士的辉煌。

离玉门关不远，有一处汉代的长城和烽燧遗址。看到在戈壁的风沙中历经两千年而不倒的祖先的军事建筑，想着那些从富庶的关中、从鼎盛的中原、从温柔的江浙西来戍边的汉军健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枕戈待旦，给予在西域经营、征战的同胞实质性的支援，并以强大的武装力量威慑整个西方，正如东汉的陈汤说的一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们的先辈曾经克服重重困难，将梦想和力量辐射在广阔的中亚甚至世界。联想到今天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等类政策，不由人不黯然神伤。

同时，眼看着这些耀武扬威的建筑，如今沮丧地成了一排废墟，想着那些雄图霸业被子孙变卖殆尽，眼前不由浮现出“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诗句。

在这铁马秋风的塞上，感念起“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这一凄楚的呻吟。遥想汉朝的班超，靠三十六人起家，在西域南征北战、威震中亚几十年，晚年时给皇帝上书，说道：“臣不敢东望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不由得阵阵唏嘘。

告别玉门关，车队进入无人区，这是另一种地貌，浅黑色的戈壁绵延无尽，不知道哪里是新疆和甘肃的分界线。我们开到一座雄伟的沙山前，排列整齐，举行了简单的一个启动仪式。时值十一，举国同庆，队旗，国旗迎风招展，面对地平线，面对即将进入的罗布泊地区，大家涌上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动。

启程仪式结束后，车队开始进入沉默的黑戈壁，行驶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到一处叫黑山口的地方，相当于罗布泊地区的东大门。由于罗布泊是核武器敏感地区，据说从前有一支部队在此驻守，严禁外人进入，我们还看到了当年部队埋锅造饭的灶台的痕迹。地面是坚硬的盐碱，古老的山洪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缓慢地冲刷着这片山谷。山势突兀，峥嵘中透着杀气，黑色的岩石在阳光下泛着青光，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八一井（又叫八一泉），原是我们预定第一天的营地。可是，傍晚，在历经漫长的征途到达后，狂风卷着沙子铺天盖地而来，根本无法扎营。无奈之下，只得另找地点。不过，重新上车出发之前，我们还是去看了一下这个鼎鼎大名的“八一井”。在小坡上被一丛芦苇严严实实地遮盖住着它，在沙土上我们用铁锹挖开一个小坑，看见有一个ipad大小的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刚健的字“八一泉”和一行模糊不清的数字和字母，估计是军用测绘的标记。从名字上就应该能理解，这一定是军队找到的一处泉眼，可惜，今天已经完全干涸被废弃了。据周老师说，这样带有水的名字可事实上没有水的地名在罗布泊还有很多，可惜没记住。

继续前进，终于在艰难地越过一片枯黄的没有生命迹象的芦苇地后，我们走到了库姆塔格沙漠，决定就在沙漠边缘扎营。

库姆塔格沙漠是全国第四大沙漠，位于罗布泊和玉门关之间，面积很大。我们随队有一辆路虎车，刚进沙漠就陷进去了，费了好大的劲，在放轮胎气压这一高招之下，才怒吼着开进营地。此刻，太阳正要落山，黄昏的霞光渲染得这片沙漠一种静谧的美，大家顾不得安营扎寨，纷纷拿起相机，拍摄下罗布泊之行的第一个大漠日落。

没有生命，没有污染，这里四面静悄悄，一浪一浪的沙子铺在天地之间，远处星月型的沙丘后面，一勾弯月已经升起。

埋锅造饭，大家吃上了热腾腾的炒菜，喝着西北的苦瓜酒，心情轻松了许多。队友蔡思涛，来自成都，醇厚有力的嗓音打破原始洪荒的寂静，周新伟老师也和着他的琴弦，唱起了自己最喜爱的《西弗吉利亚》。

晚餐毕，帐篷外，队友围坐在一起，听周新伟老师给我们讲述罗布泊，听他绘声绘色讲述彭加木和余纯顺精彩的故事，通过他的讲述，我们知道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彭加木院长，如何在身陷绝境的时候，为了找水，孤身走入大漠，最后失踪，到现在也没找到。我们也知道了余纯顺，这个走完了中国，固执地要以徒步穿越罗布泊画上句号的壮士，如何不小心偏离了既定的路线，最后因缺水、中暑而遇难。对于明天驱车要去祭拜的这两位传奇人物的凭吊地点，大家顿时升起了无限的敬意。

我们相互对望，心里说，知道了，罗布泊，绝对不欢迎个人英雄主义，绝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