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楼兰非好汉(四)
来源:未知  日期:2011-12-08 14:36  点击:  字号: T | T

十月四日

临近清晨,从身旁的鼾声中醒来。罗布泊地区昼夜温差很大,裹在温暖的睡袋里,不想挪窝,拉开帐篷拉链,望着漫天星斗(对,星斗!大得吓人)怎么也睡不着了。

“楼兰,西域古国名。最早见于《史记》,曾经为丝绸之路必经之地,现只剩遗迹。地处新疆罗布泊的西北角,孔雀河故道南岸$2处。楼兰古城现占地面积12万平方米,接近正方形,边长约为$2。整个遗址散布在罗布泊西岸的雅丹地貌群中,遗址西北距库尔勒市$2,西南距若羌县城$2。”

这是我行前脑海里的资料。不甚具体,不甚清晰。这好似谜一样的文明,和中华文明有何联系,何时兴起,因何衰落?如何灿烂,如何神秘?

这一切谜团都将在今天揭开。

千万里跋山涉水,楼兰,我们来了。

吃过早餐,在戈壁上跑了一圈,在文物保护站鲜艳的五星红旗下,我们列队,听吕教授慎重、严肃地交待探访楼兰的注意事项。楼兰古国自从1900年被瑞典人斯文赫定无意间闯入之后,历经清朝、民国、新中国三代,经批准合法进入的迄今不超过1000人,它的历史人文价值远远没有得到深度的开发,面对这么一个世界上无数人牵肠挂肚的神奇遗址,我们这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队友,心情凝重。

 

 

图片

 

 

车离开了保护站,我们再次进入湖盆。走不多远,一条若有若无的“Y”型岔道出现在眼前。同车的周老师似乎自言自语地陷入了追忆:这就是导致余纯顺遇难的重要岔道。他本该往右,前边几公里有早已准备好埋在路边的补给和水,可他却阴差阳错,居然选择了左边,走向了几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两天后,缺水断粮中暑遭遇黑风暴的他,就此倒下。以生命为罗布泊涂抹了悲壮的一笔。

临风怀想,仿佛看见一个孤单的背影,背着厚重的行囊,在盛夏的高温中,在地面热浪的视觉扭曲中,在犹豫和迟疑中,一步步迈向死亡,融入永远沉默的罗布泊……

我们往右,继续前行,不远,只见保护站的崔站长骑着他的摩托车早早等在那里,指挥我们车队向右,转向通往楼兰的道路。

我们一生走过很多地方,也经历过许多坎坷,见识过什么是荒凉和崎岖,领教过什么是艰难和绝望。可是这一次,在靠近楼兰的地方,在这楼兰的迎宾大道上,才算明白了什么叫越野,才明白为什么明伦书院拒绝了很多队友提出的自驾要求。这根本就不是“路”,简直跟新石器时代的地理没什么两样。越野车荡来荡去,在复杂的地形中咆哮怒吼、闪躲腾挪,颠簸得如同台风中心附近海域的一叶小舟,被雅丹地貌折磨得不知道何时是尽头。。尘土弥漫,车窗紧闭,气温陡生,沙土依然无孔不入,我们全部灰头土脸,苦不堪言。从窗外望出去,地平线上没有车辆,只有滚滚的沙尘在很多空隙中飞扬,因为车辆都在沟壑纵横的下面,应付一道又一道原始的没有修整的道路,应付魔鬼一样错综复杂的岔道,迷宫一般的地理构造,没有参照物的惨白的风蚀地貌,似乎没有休止的考验着驾驶员的技术,考验着越野车的性能,提醒着我们,楼兰,就这样深深包裹在大地的深处。

        就这样翻江倒海了四个多钟头,我们看见远处一座稍显高大的土堆,周老师告诉我们,那就是佛塔,著名的楼兰佛塔,楼兰的标志之一。

一片空地,显见得是人工平整过的,算是简易的停车场。坚固的一道铁栏杆,全方位围住了楼兰遗址。低下头,钻进大号水管般粗细的铁栅栏,我们一行,就这样不期然走进了楼兰。

这就是楼兰,荒凉得没有语言可以形容。,阳光炽烈,万籁俱寂。两千年的狂风,形成了一道一道的沟壑,像是大地动过手术后的疤痕,也像美女脂粉被泪水絪染后的脸庞。地面散落着古人使用过的木料,整齐,规则,一看就知道是人类活动的痕迹,在连日来没有生命迹象的荒原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地面散乱的还有大量枯死的胡杨。即便是死后不朽的胡杨,也还是有生命的极限,任凭如何抗争,也熬不过岁月的沧桑,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活像丧事后零乱的道场。

空旷的土地上,矗立着举世闻名的“三间房”。这是楼兰唯一完整、有点规模、遗留到现在还倔强地挺立在旷野里的建筑。

脚下细细的一层砂石,顺着走向,依稀可以辨认出当年的河道,能够想象出当年清澈的河水,如何从“户户垂杨,家家炊烟”的楼兰城中缓缓地淌过。

恍兮惚兮,其中有象。站在这里,我似乎看见,黄昏,风起,河岸边,一个头戴翠羽的姑娘,倚在树下,眺望东边的暮色……得得的马蹄声敲打着街面的碎石,一个少年,鲜衣怒马,来到姑娘身前,翻身下马,从华丽的香囊里,拿出刚在罗布泊岸边拾来的玛瑙,急不可待地献给巧笑倩兮的心上人。

身边沧浪之水继续静静地流淌……

他不是过客,他是归人。

她不是娼妇,她是楼兰的公主。

又仿佛听见,在暮色中,远处的佛塔响起了悠扬的佛号,鳞次栉比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僧侣,急匆匆向城里最高最雄伟的寺庙走去。每一扇门口,都有一个虔诚的老妇,鞠躬合掌,礼敬三宝。伸着懒腰的黄狗,离开檐下的阴影,继续享受温暖的夕阳。

漫步到了一处集市,这里有打烊的店铺、飘香的酒肆和掌灯的客栈。远道而来的商旅终于洗漱整洁、衣着光鲜,安详地看着来自撒马尔罕的骆驼被孩子牵到客栈后面喂食草料;来自天竺的行脚僧用鹰隼一般的眼光审核这宁静的城市,内心在思量着无量的佛法如何继续东渐;美丽的一群波斯女孩,正在兴高采烈地酝酿晚上的篝火,那是拜火教的仪式,为远方疲乏而饥渴的行人准备的销魂美梦。

突厥人、匈奴人、月氏人,龟兹人,高昌人,吐蕃人,波斯人,全都聚在楼兰,甚至遥远的罗马人,一个军团的百夫长,也离奇地流浪到这个离海洋最远的国家,欣喜地融入了这样一个富庶、安详、充满金币和佛法气息的国度。

傲慢的单于,慈祥的国王,英俊的王子、妩媚的公主,欲火燃烧的商人,雄健有力的战士,甚至牧羊的少年,所有的人都会时常念叨一个东方的国家,描述一个伟大的城市,交谈时充满了敬畏和向往,音量也不由自主的压低。

那个国家叫“汉”。

那个遥远的城市叫“长安”!

他们会在灯光下、篝火旁,宫殿里,绘声绘色、略带夸张地讲述一个个伟大的汉朝人,这些人的名字有汉武帝,张骞、李广、卫青、霍去病、李广利,还有后来那个令人恐怖的班超……

浩淼无际的罗布泊,滋养着沿岸的楼兰。繁荣的丝绸之路,带给楼兰富裕和文明。这里是自西域而来的旅人抵达汉朝的最后一个国家,自公元前三世纪建国起,靠着赋税,靠着第三产业,楼兰,就像一个绝色的美女,引来一个又一个茹毛饮血的暴徒的觊觎,招致一代又一代呼啸而来、逐水草而居的蛮族的占有。在不堪其扰的忧患中,在渴望汉朝天威的呼吁石沉大海后,在绿洲国家与身俱来的以利益为导向的权衡下,一代佳人,终于委身事贼,渐行渐远。

曾经五光十色,夜夜笙歌的楼兰,大概在中原魏晋之际,悄无声息地湮没于历史,从此一睡千年。

再次苏醒,已是1900年。

楼兰具体消逝是哪一年,什么具体原因导致它的消亡,由于没有可靠的史料记载,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楼兰,就这样给后人留下了永远的谜。

楼兰古城,由于国家相关部门严禁私自进入,保存着原貌。荒凉,反而阻止了不法之徒的进入;恶劣,反而不用考虑防范的压力。同行的吕教授悄悄地告诉我们,遗址里的文物还有很多,考古工作者也没法全部探究,只要用心,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闻听此言,可想而知。刚刚还在发思古之幽情的我们,顿时全部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在地面寻扎文物的蛛丝马迹。有人还顺手拿根棍子,拨弄风沙吹过聚拢在背风处的土堆。刚才还略有些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抱着不拣到文物不罢休的决心,弯腰,驼背,专注地筛选着每一寸土地。

不断传来的是一声声失望的叹息。

皇天不负有心人,不捡文物终不还。运气这个东西真是说不准。这块文物层积的土地,这片充满魅力的遗址,只要用心,总是会给我们惊喜。

……(涉及《文物保护法》,此处略去五百字)

 

      已经是傍晚了,但在罗布泊,太阳还高挂在头顶。大家终究还是要恋恋不舍地告别楼兰。不是我们不愿意多停留一会儿,而是停留的意义已经满足;不是我们不想在楼兰过夜,而是过夜的目的已经达到。纵然不舍,也须道别,人文体验是这样,人生总是这样,。

我们坐火车,乘飞机,转航班,不辞路途遥远,不惧旅途艰苦,一路走来,终于站在了楼兰,惊鸿一瞥已足够。就凭这一点,也足够余生回味。

真正的旅行,是用心来体会。用脚丈量只是表象。带上思考上路,带上疑问出发,穿越在截然不同的文化领域,体验那种放下一切的超越,担当起那时那刻应有的自觉,去品味古人站在这里的心情,去感受历史传承下来的积淀,将自己的心打开,设身处地地溶化在遥远的地方,完成自己平凡生命的一种觉悟。

有句话说得好:不读书,就旅行,身体和心灵,总要有一个在路上。

只有在路上,我们才会跳出熟悉的生活,走进另外一个世界。生命是庸俗的,也是精彩的,没有自我成长的心路历程是枯燥乏味的,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日子是无趣的。习惯了“杏花春雨江南”的人,为什么要拒绝一次震撼心灵的“铁马秋风塞上”呢?迷恋“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自己,为何不能匍匐在“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前战栗发抖呢?在星巴克和麦当劳里打情骂俏的年轻人,为什么不背包上路,体会沧海横流的悲壮,体会西出阳关的苍凉呢。

楼兰是荒凉的,是破败的,是一堆堆黄土,是一道道断壁,是亘古以来人类社会生活的缩影。不凝神细听,你将听不到大漠深处传来的渔歌,看不到茫茫戈壁蜃楼一般的城池,你会觉得乏味,觉得不值。但是,真正丰富的心灵,真正有格局的心胸,正是要在这样的天地之间和自己交流,和内心对话。惟其如此,命运才会悄然昭示,才会提醒我们渺小的个体:人类,既是沧海桑田中不值一提的品种,也是海枯石烂时最高贵的具象。精神,只有和天地自然同在,接受某种无法挑战的规则,才会不生不灭,才会不垢不净。

生,意味着死,灭,孕育着生。楼兰消逝了,有什么关系呢。世间万物谁又能够逃脱“成住坏空”的程序呢?

我们成天琢磨“道”,琢磨佛家的“空”,“道”在哪里?“空”在何处?——它们往往体现在将成熟的事物冷静而不留情面地一一撕裂给我们看这一点上。大戏总要落幕,演员总会退场。此消彼长,物极必返。尼采所欣赏的狄奥尼索斯那种酒神的狂喜,不也同时传达了人生譬如朝露的悲剧情结吗?

认识到这一点,人生便会从容。

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此中真意,欲辩忘言。

我们看到了事物的毁灭,事物的消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没有任何法则能摆脱这一最高准则。

罗布泊干了,楼兰没有了。

若干年后,我们的后代,也会指着北京、深圳、上海这样的废墟,唏嘘一番。

接受吧。

无常的气息,在西天晚霞铺满,气温骤降时,静悄悄地弥漫开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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